
两荞花开
(长篇小说连载)
和 华(昆明市)
第三章 二昭回门
婚后第三天,天刚蒙蒙亮,二昭没等婆婆起床就忙着打扫院子、准备早饭,以便早饭后回娘家祭祖,也就是回门。
昨天吃过早饭,送亲队伍和客人已陆续离去,现在家里就公公、婆婆和小两口。二昭的婆婆起来后,发现二昭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火塘里的火也生得旺旺的。房顶上的炊烟已经在半空中升腾,宁静、祥和萦绕着这个家。
二昭忙着准备早饭,可毕竟是才过门的媳妇,一时还摸不清各种物件的摆放位置,忙了半天也还没有做好早饭。婆婆对二昭越看越满意,让二昭在灶前添火,自己端起盆子做早饭。
把前天和昨天剩下的饭菜热一热就是早饭。婆婆还用新磨的面粉做了几个饼,好让二昭和薛有财在路上吃。
此时,薛世先已经起来,满脸笑容地让二昭去喊薛有财起床吃早饭。
薛有财还睡得香,二昭不忍心喊醒他,可又不能让公公、婆婆一直等着,便用她的手背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这才发现薛有财的额头有些发烫。二昭赶紧回厨房告诉婆婆,婆婆跟着二昭进房,也摸了摸儿子的头,真的有些烫。此时,薛有财醒了,发现母亲和媳妇站在床前,赶紧说:“出什么事了?我马上起床。”
二昭说:“没有什么急事,看你额头有些发烫,我不放心,请阿妈也来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可能着凉了,洗把脸就会好。”薛有财没有把实情告诉她们。
一家人吃过早饭,婆婆为二昭准备回门礼物,薛有财也感觉好多了,把父亲经常赶的两匹马从厩里牵出来,礼物绑在一匹的驮架上,另一匹的背上绑好坐垫、毯子,他和媳妇要骑它回古松坪。
一切准备妥当,跟两位老人道别后,小两口高高兴兴地出门。走在横穿三元村的道路上,薛有财觉得不好意思,下来为二昭牵马。
路好走点的地方,二昭让薛有财一起骑马,直到要过两荞村,因为怕被人取笑,薛有财又下来牵马。
两荞村的一些小孩在大人的指使下,围着这对新人要喜糖,二昭就让薛有财把糖果散发给孩子们。孩子们见新娘这么漂亮,打趣道:“漂亮新娘配新郎,新郎好比吃蜜糖。好心新娘嫁新郎,新郎赛过状元郎。”孩子们的声音传到了村道上方的和永贤家。
这两天,和永贤异常苦闷,因为媳妇和蔷生了一场大病躺倒在床上。幸好家道比较殷实,日子过起来不算难。可家里有一个病人躺在床上,总会影响全家人的心情,再好的饭菜吃起来也不香。
一路走走停停,小两口进入尚新村。尚新村这儿一户、那儿一家,坡路多,弯道也多。薛有财小心地牵着马,怕把媳妇从马背上颠下来。一路上,薛有财的怜香惜玉让二昭备受感动,她紧紧地贴着马背,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
小两口还没到尚新村,罗富贵已经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等他们。
看见妹妹、妹夫慢慢上来,罗富贵赶紧迎过去。一阵寒暄后,罗富贵从妹夫手中把马绳接过去,两人边走边聊。罗富贵发现,薛有财走了一段坡路就上气不接下气,还出了一身汗。来到一块平地,他们打算休息一会儿。
罗富贵把二昭从马上扶下来,让她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他还仔细打量起妹妹累了没有、受过委屈没有,直看得二昭“扑哧”地笑了,说:“薛有财对我很好,公公、婆婆也对我很好。别看了,哥哥放心吧。”
罗富贵这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铁匣子,拿出两根卷好的旱烟,他和薛有财用火石点上后抽起来。
太阳已经偏西,古松坪半隐半现于山腰间,袅袅炊烟从罗家的上方升起。
那里有父亲、母亲,他们肯定都在翘首等待自己,爷爷、奶奶也可能正在火塘边烤着土豆等自己。想到这些,二昭催促哥哥和薛有财赶路。她被哥哥扶上马,朝家赶去。
刚出树林,二昭就看见母亲早已在屋下方的地里找猪食。等走近,母亲笑容满面地看着儿子把女儿、女婿平安接回来。薛有财赶紧向岳母问好,二昭也要从马上下来给母亲请安,可母亲不让,说这儿到家还有一段路。
母亲一路嘘寒问暖,好像二昭已经离开这个家一年半载似的。仅仅分别了两天,母亲对二昭的思念就像缭绕在玉龙雪山上的云朵,已经堆积得厚厚的。
家里显然已经打扫过好几次,还洒了些水,散发出久违的、夹杂着圈肥味的泥土的芳香。这是二昭熟悉的味道。
坡边有几只公鸡正带着一群母鸡捉虫吃,看到二昭后都围拢过来,“咯咯”地叫个不停,它们也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二昭的欢迎。刚打扫干净的地面马上就有了鸡的屎尿。公鸡扑扇着翅膀,很会凑热闹。二昭的母亲把它们赶到坡边,但它们转眼又聚拢过来,还在干净的路面上抓扒,似乎把干净的路面弄成原来的样子才甘心。
那棵长在柴垛边的香橼树格外青翠,椭圆形的宽大叶子已经遮不住青黄色的果子。四五个香橼犹如调皮的小孩,像在有意欢迎二昭回家,一个个露出欢快的笑脸吊在树上。

罗万宝故意咳了一声,似乎要去柴垛取柴。二昭明白,其实父亲一直蹲在那儿朝山下看呢,现在是故意装着刚走出来。
“阿爸。”二昭赶紧喊着要下马,哥哥把她扶下马。
二昭一下马就碎步来到父亲面前请安,两只小手紧紧握住父亲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薛有财也赶紧给岳父请安。
罗万宝把手抬起来,想抚摸一下自己的女儿,抬到半空却没去摸女儿的脸,反倒挠了挠自己的脸。
调皮的小黑狗绕着薛有财的裤脚蹭来蹭去,显示它的热情。东屋后拴着链子的大黑狗使劲地叫,高兴地来回拉扯着链子,以此表明它也是家里的重要一员,正在热烈欢迎二昭回家。
大家来到院子里,两匹马由罗富贵牵着拴到院子西面圈房前的粮架上,随后卸下驮架上的礼物。
尽管年纪大了,爷爷、奶奶还是手牵手挪着步子来到院子等二昭和孙婿进门。看见爷爷、奶奶,二昭赶紧过去,左手握住爷爷的手,右手握住奶奶的手,请他们赶紧回屋。
薛有财嘴里喊着“爷爷”“奶奶”,扶着两个老人来到屋里的火塘边坐下。刚坐下,奶奶就用火钳从火塘灰里扒出几个土豆让薛有财和二昭吃。二昭让薛有财赶紧吃一个,免得奶奶亲自剥皮递给他,自己则拉着奶奶的手嘘寒问暖。
母亲在厨房忙开了。
其实,饭早已蒸熟,两个支在火塘边的罗锅里冒着浓浓的米香。鸡肉的味道也从灶台口的那个大陶罐里飘出来。罗万宝一早就把鸡杀好,刚吃过午饭,大家就张罗起晚饭,准备好好招待回门的新人。只等他们进门,炒几个菜、煮一锅白菜汤就可以吃晚饭了。
二昭跟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让薛有财陪着爷爷、奶奶,自己赶紧来到厨房里帮母亲一起做晚饭。
母亲满面笑容,看着二昭说:“明天再让你做饭。今天累了,好好休息。”
二昭要炒菜,母亲硬是不让,二昭只好笑着依偎在母亲身上。有母亲的地方,二昭才能撒娇;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家,才是能让二昭无忧无虑的地方。
要不是锅里正烧着油,母亲也舍不得破坏二昭依偎着自己的感觉——等女儿下次离开家,也许再也不会出现这样难得的情景了。下次离开家后,生活中的各种重担就会落在女儿柔弱的肩膀上。从此,女儿会像自己一样在家里家外忙碌。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太平,到处乱糟糟的,只是暂时还没有影响到这偏僻的深山村落。古松坪是陡坡之上的小山村,与外界有些隔绝,有什么大的动静也只是事后听说而已。金沙江边就不好说了,生活中的许多苦和累等着二昭去体验,许多猜测不到的困难和问题也会时刻等着二昭灵巧、机智地去解决。此时的这份温馨时光,可能以后只有靠回忆追寻;此时的这份母女情深,也许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母亲怕锅里的油溅到二昭,让她坐在灶台前的长凳子上,边烤火边添加柴火。
母女俩一问一答、有说有笑,有时还把语调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偷听似的。看到母亲已经快炒出一个菜来,二昭把桌子抹干净,摆起碗筷、支好凳子。
母亲已经炒好一个菜,二昭准备摆到桌子上去。母亲笑着说:“才过两天就忘了?炒好的菜先放在灶台上温着,等炖好的肉切好摆上桌再拿这些炒菜。要不,这些炒菜不一会儿就凉了。”
听了母亲的话,二昭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二昭红红的脸庞映着火苗,加上一身红衣裳,简直像一朵娇艳的红牡丹绽放在厨房里。
不一会儿,母亲已经炒好三四个菜。
母亲拿来一双筷子、一个大碗放在火塘边,然后掀开锣锅盖,浓浓的肉香味立刻在厨房里飘荡。母亲用筷子把香肠夹出来放到灶上的菜板上,又拿铁勺舀那些砍成小块的腊排骨。转眼间,一大碗排骨就放到饭桌上。母亲又用筷子叉着一大块腊肉放进灶膛边的盘子里。二昭把伴有淡淡花椒味、茴香味的香肠放在饭桌上。
母亲专心地切着那一大块腊肉。家里的菜刀不算小,可一刀下去,刀都埋在肉里了却切不下来一片肉。等切完这块腊肉盛在大盘子里,已经像一座小山丘。母亲舒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转眼,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肉和菜,煮好的白菜汤暂时留在锅里。母亲撤去灶里的柴火,只留些炭火让菜汤在锅里翻滚。
母亲做了干辣椒拌蒜苗炒肉、香葱拌干辣椒炒土豆片、葱花拌辣椒面豆腐、油炸花生,父亲早已炖好宽叶韭菜根拌山药。母亲昨天又特意做了一些新鲜的豆腐圆子和酥肉,豆腐圆子个个圆鼓鼓的,酥肉也被煮得软泡。
“斯卤肝”这道菜的品相不怎么好,制作可是费了老大劲。得先把新鲜的猪肝吹鼓、晾干,食用前用热水浸泡半天,洗净后晾着。新鲜的猪肠子要拿面粉在大盆里反复揉搓四五遍,彻底搓洗干净,再拿一大盆清水浸泡半小时,清洗干净后晾起来,直到没有滴水,按两厘米长短切好。之后,拿几十个干辣椒、一把姜片、一把花椒、四五个草果、七八个八角、10多个青梅干放进油锅中炸出香味来。直到锅里不再冒气泡,小心地把猪肠放进锅里慢慢炒。炒出香味以后加上半锅清水,把整个猪肝放进去煮,加入适量的盐。煮到半锅汤水只剩浓浓的汁、筷子能把猪肠戳破,说明猪肠已经煮得透烂,所有佐料的味道都已经入到里层,这道菜算是做成功了一大半。此时可以拿出猪肝切,切得越薄越好。切好的猪肝再放入锅里煮一会儿,浓浓的汤汁被猪肝、猪肠充分吸收后就可以起锅。“斯卤肝”是金沙江边的纳西族特色菜,跟村民交往的过程中,二昭的母亲学会了做这道菜,而且做得越来越好。
母亲在二昭结婚前两天就做了不少“斯卤肝”,特意留下一小罐。这道菜特有的香味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一大碗鸡肉摆在桌子中间,这是今天的主菜。把菜摆好,二昭和薛有财把爷爷、奶奶扶到饭桌边请他们坐在上位。罗万宝独自坐在左侧,罗富贵和薛有财坐在右侧,二昭和母亲坐在下位。罗富贵本想跟妹夫喝两盅,可他一看不对劲,赶紧起来让妹妹坐到他的位子上。看着一脸不解的妹妹,罗富贵笑着说:“妹妹,你跟薛有财坐在一起,好给他夹菜,也方便照顾爷爷、奶奶。”
听哥哥这么说,二昭看了看父亲。
“就按你哥哥说的吧。”罗万宝对二昭笑着说。
“阿妈,您也跟我爸坐在一块,好照顾我爸。”罗富贵又让母亲、父亲坐在一起,自己坐在靠近妹夫的下位。
晚饭吃得既庄重又随意,爷爷、奶奶被二昭照顾得很周到,直到罗万宝说:“二昭,晚上还是请爷爷、奶奶估量着吃,差不多就行了。等一会儿我们还得请爷爷看鸡头呢。”二昭突然记起,有一次爷爷、奶奶晚饭吃多了睡不好觉,让大家担心了一夜。
二昭给薛有财夹菜,薛有财红着脸说:“我自己来。你也赶紧吃吧。”
罗富贵夹了一大块肥肉放到薛有财的碗里。看着这块盖满小碗、白里透红、肥中夹瘦的腊肉,薛有财有些犯难。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肥大的猪肉,也没见哪家杀过这么肥的猪。他在想,这么肥的猪是怎么喂养出来的。他不知如何下口,也没有把握把它吃完。
“家里的年猪是吃土豆、蔓菁长大的,这肉不油腻。你尝一下,口感不一样。”罗富贵笑着说:“拌点‘斯卤肝’里的辣椒汁就更好吃了。”
大家忍不住笑出声来,薛有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薛有财看罗富贵吃了一大块腊肉,也夹了点“斯卤肝”里的辣椒拌在腊肉上轻咬一口。果然,有了“斯卤肝”里的辣椒,这块大肥肉没有想象中那般油腻,醇香中还有些淡淡的回甜。
征得父亲的同意后,罗富贵拿出酒盅摆在爷爷、薛有财和自己面前,拿出父亲酿的白酒给爷爷倒上半杯,给薛有财和自己倒满一杯。接着,他举起酒杯先敬爷爷、奶奶,再敬父亲、母亲,最后跟薛有财碰杯。
“阿爸,您怎么不喝酒?”二昭有些疑惑。
“你爸爸这几天一喝酒就头疼,今天就不喝了。”母亲赶紧给罗万宝打圆场。其实,那次在薛有财家喝醉后,罗万宝作过深刻反思:自己喝醉一次就把女儿送出去了,幸好嫁到老朋友家。万一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会不会把家财都送出去?因为越想越怕、越想越自责,罗万宝下决心再也不喝酒了。他把这点心事埋在心底,别人劝他喝,他就说头疼不能喝。罗万宝的心思哪能瞒得过老伴,二昭的母亲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罗富贵和薛有财喝了3杯后,二昭说:“哥哥,我看你们喝得差不多了,明后天再接着喝嘛。”
罗万宝笑着说:“有财,你自己掌握。这是在家里,能喝就多喝点。”
话虽这么说,岳父肯定不希望女婿喝多——喝醉后受累的还是自己的闺女。
薛有财虽说酒量好,但听出了岳父话里的意思,就说:“前天喝多了,身体有时忽冷忽热的。今天就喝这么多吧。”
3杯酒下肚,薛有财忘了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不是嘛,今天早晨他的额头还发烫呢。”二昭有口没心地说。
一听这话,罗万宝的脸色沉下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要多加注意。”
罗万宝是古松坪乃至金沙江边的马锅头,平日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他知道,新婚的男方、女方都不该生病,哪一方生病都不是好预兆,但他只能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
看一家人紧张起来,罗万宝便让二昭另拿个碗把鸡头放进去,双手端到爷爷面前说:“爷爷,这鸡头只适合您吃。”
二昭的爷爷、奶奶虽说年纪大了,心里却似明镜,只是不想在年轻人面前逞能。二昭的爷爷笑着说:“别为一些头疼脑热的平常事困扰,想些好事才会真的好起来。赶马帮、走山路,谁没有个磕磕碰碰?人的一生总要经历许多风浪,遇到许多疼痛、灾难,只要心中有定力就没事。如果老是注意不好的事,担心这样、害怕那样,就没法看到远处,容易被身边的小事绊住手脚。人有病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咱们不要总担心,把它丢到一边好好过日子才是大事。哈哈。”
“说得也是。”罗万宝露出笑脸,大家放松下来,又其乐融融地吃起晚饭。
在老家的日子,二昭每天跟母亲一起忙里忙外,虽然母亲不让她多干地里的活,怕她累坏了身子。薛有财跟着罗富贵去砍柴、拉木料、置办山货。
罗万宝暗中嘱咐二昭的母亲,炖肉煮汤的时候适当加些黄芪、大枣。他希望在这段时间把女婿的身体调理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为儿女操心各种各样的事。
薛有财陪二昭住了几天后打算先回去,说过些日子再来接二昭。可罗万宝哪能让女婿走?女婿在新婚期间入寒,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罗万宝让儿子托赶马帮的伙伴给亲家薛世先带话,说女婿和二昭要再待一个月,让亲家不要担心。
二昭和薛有财安心住下来。白天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吃完晚饭后就围着火塘听二昭的爷爷讲那段难忘的逃难历程、艰苦的创业经过:“听老人讲,我们祖上最初在浙江温州。明朝时,为稳固云、贵、川、桂的统治,朝廷指派大军把浙江、福建、江苏等地的富豪和人口密集地方的百姓集中到南京,统一整编后向云、贵、川、桂进发。我们罗氏也就分散到云、贵、川、桂的各个地方,跟大家一起屯垦、戍边。有一批罗姓人家到达了云南江川,在那儿得到较好发展。后来,因为朝代更迭、战乱不息,其中的一些人家分多批次向滇西北逃避战乱、躲避徭役。鸦片战争以后,逃难的进程加速了。迁徙路上,大家不时遇到兵丁、强盗,白天躲在深山密林或深沟山洞中,接近傍晚才敢出来赶路。他们在半路上看见有些地方没人居住,但有山有水,就驻扎下来开垦荒地、搭建房屋,一个个家庭就这样形成。罗家的两个分支一起出发后走散,到大理州剑川县后只剩两户罗姓人家和一户曾姓人家。曾家的父母相继在路上病亡,仅剩的一个女孩被一户罗家收养后跟着大家再往前走。到达金沙江边后,往北走还是往西走?两个罗姓人家的大人都犹豫不决。最后,他们约定:一家往西沿江而上,另一家顺江而下,等安定下来再来江边一带相互打听消息。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留心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可金沙江边能居住的地方早就有居民。大家刚想停下来稍作休整,附近的地主、恶霸就打发家奴前来驱赶。直到看到玉龙雪山后,我的父亲决定往山上走。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辽阔的天地间总有容人生活的地方。终于,我的父母在接近玉龙雪山的坡地上留心观察后,发现这地方没有人来过,而且土质松软肥厚,决定在这儿安家。”
“那个曾家女孩子去哪里了?”二昭好奇地问。
“罗姓两家分开时,另一家有两个儿子,他家想带走那个女孩子,她本人却愿意跟我们家走,就跟着我们来了。”爷爷说完看着奶奶笑起来,奶奶的脸上也有了些红晕,可能是火塘里的火苗映红的。尽管皱纹已经爬满了脸庞,可幸福的表情仍停留在奶奶的脸上,停留在她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里。奶奶碰了碰爷爷,仿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艰难岁月。
“那咱们村里其他两家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二昭又问。
“那两家来的时候,你的父亲都已经出生了。他们是从山背后逃难来的,两家从不同地方来,到这里相隔三五年。谷家在最上面,来了好久才被人发现。逃难人家一般都悄无声息地安家、开垦、生儿育女,成天在担惊受怕中度日。他们既怕被当地的地主、恶霸发现后来驱赶,又怕被原来的主人家发现后抓回去奴役。后来,顾家也逃难到上面,发现谷家已经住在那儿,想到下方来呢,又看到我们家住着。往哪儿去呀?顾家一家五口急得要死。我的父亲深知逃难人的艰辛,就让他家留下来,说是多一户人家多一个伴,能帮人时帮一把,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天地之间总得有容人之地。”爷爷说。
二昭沉思起来,好像明白了许多,没有再问什么。看天色已晚,大家各自睡去。
住了快一个月,细心的母亲发现二昭开始喜欢吃酸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悄悄问过后,母亲高兴地说:“你这是有喜了,往后要多注意身体。”考虑到越往后可能越不好走路,罗万宝夫妻商量后,决定让儿子送女儿、女婿回家。
(未完待续)
图片山乡由周侃摄。



编辑:白 浩
校对:张小秋
二审:和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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