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歌谣

李志宏（古城区）

一

白鹭的羽翼纷纷坠落

几何折成的六边形

出奇地工整

孤独是划痕唯一的出路

与月色一道堆叠在山顶

从一缕阳光里出发的眼神

经过马匹驮运的黄金

抵达翡翠舔舐过的水的彼岸

一种叫“金包玉”的和声

越过雪线

在鹰的领地俯下身子

向低处运送雪山箴言

最柔情的那根弦上

滴落的潺潺流水

是所有清泉的源头

传说中的冰川

用白雪积攒的晶莹的文字

兑换成可以流淌的歌声

抒情终将继续

二

纠集整个冬天的日子

一朵闲散的云到另一朵

更加逍遥的云的距离

是蚂蚁搬动巢穴绕不开的宿命

它们叼着卵和叶片碎屑上

正在生成的真菌

往返于旧巢与新宅之间

过程曲折

结果可以预期

水做的云实在憋不住了

就会卸下负累

降下一瓣瓣净化过的水

雪花向死而生

大地肃杀

急需找到一块

比云朵更白的毯子

覆盖野兔渐渐壮实的身躯

和灰色的逃命轨迹

白雪毯子覆盖了原野的牧歌

就等于覆盖了的今生

我对此深信不疑

这过程漫长、身不由己

难耐的是土地

和土地里的生机

雪被下恣意生长的歌谣感染

如同季候掷出的骰子

朝上那面醉生梦死于

年复一年的新生

玉湖风光。

三

一沓新雪终将高过

每一个废弃的蚁穴

和井井有条的秩序

高过树冠上求偶的鸟鸣

撒下欲盖弥彰的网

赞美爱情的白纸上

那页始终如一的约定

高过石头坚硬的部分

风穿堂而过时惊讶的表情

以及铭刻

流星划过夜空寂静时刻

一闪而过的痛快淋漓

高过跨年祝福的爆竹

催生出来的喜悦盖过脸颊上

渐渐涨潮的红晕

高过旧雪抒情过的原野上

春天的预言

似果实稳健的脚步

走过第一杯祭奠的酒

迷醉的身影

高过白雪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注定高不过

众生祈福的五谷杂粮抛向空中

被迁徙的鸟群闪电击中

“噼噼啪啪”回荡在空中的声音

四

雪地上捡拾阳光碎屑的云雀

它那黄金般的歌声

穿过旷野，甚至穿过风

一晃而过的一柄剑上

滴落的一道寒光

布下的那张足够

打捞整个冬天的网

和雪下的歌谣、预言

雪越是厚实

覆盖泥土的时日越长久

融雪就越有余地挽回

渴死过几回的土地新生

清冽是滑入喉咙的一粒灵丹

与沉入心底的一句谶语

一脉相承

如同解除了种子头上的紧箍咒

发芽是想要的结果

五

雪被下的草根

渐渐吐出蛇信子

鹅黄色的头

似乎发觉了

融水渗入迷宫的那丝响动

停顿片刻

屏息聆听歌谣里

藏着怎样的天机

惊蛰到来

这道分水岭的左边

融水正鼓荡双桨划向阳光岸边

闷雷在灌了铅的云层里

响了一声又一声

没人觉察

融水的腰身上的那抹馨香

和游荡在鹅黄里

一瞅就随风摇摆的姿色

雪被下恣意生长的歌谣

用滴血的唱词感化和鼓动

禾苗探出头

回馈鸡毛夹住火焰的

那个时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