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家的小院
李 晨(河北省)
蝉鸣漫过窗棂的7月,暑假像一汪沉静的湖水漫到了脚边。
往年的这个时候,行李箱的轮子总在地板上滚出急促的声响,要赶在假期刚开始就奔赴山海。而今年,我牵着两个儿子的手,把行囊卸在老家爬满葡萄藤的小院里。
我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20岁之前一直在这个小院度过。如今又带着两个儿子来到这方小院,真有一种柔软的感觉。
小院的泥地早被父亲铺满地砖,墙边的杂草也被母亲清除后摆上了花盆。葡萄架还是老样子,只是比记忆里更粗壮了些。院子里缺角的八仙桌虽已换成户外使用的桌椅,但还有记忆里的温度。奶奶的大躺椅还保留着,成了古董。大儿子很喜欢这个躺椅,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躺在上面;小儿子则对院外的树枝情有独钟,用树枝在墙脚的泥地上和泥巴。母亲得知我们要来,一大早便和父亲回到小院炖大锅菜,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锅铲上的光晃来晃去。
吃过大锅菜,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我和两个儿子便到躺椅上打盹儿。头顶的葡萄叶被风掀得哗哗响,大儿子忽然说:“妈妈,你以前在暑假也会这样躺着吗?”我望着他眼睛里的光斑,似乎看见了20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也躺在这张竹椅上,听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会啊。”我掐了片葡萄叶给他,说:“我还会偷偷爬起来和邻居家的妹妹一起去小河里捉鱼。”小儿子立刻坐起来说:“我也要去捉鱼。”大儿子笑着拽他:“先把你的暑假作业写完。”这场景竟和当年如此相似,只是,我已从那个盼着出去玩的孩子变成了孩子的母亲。

庭院景色。
暮色弥漫时,我坐在台阶上择菜。晚风掠过葡萄叶,带着泥土的腥气。大儿子绕着院子一圈圈地走着背英语,竟和当年我在院子里读诵《少年闰土》的情景有些像;小儿子追着小猫跑的样子,也像极了小时候总爱偷摘邻居家石榴的我。恍惚间,我有一种自己的童年和儿子的童年在这个小院里叠加的感觉,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往昔,正被儿子的脚印重新串起,连悬挂在门檐上的那串旧风铃,都被儿子跑步路过带起的风,摇出了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调子。
夜晚的小院有月光洒下来,安安静静的,连风都带着温柔。没有城市里的车马喧嚣,心便平静如水,睡意随之袭来。睡梦中的我又回到了20年前的小院,只是觉得很奇怪,当年被嫌弃过于狭窄的这个小院,如今竟装得下这么多东西:书页间的笔墨气、灶膛边的烟火香、孩子们的嬉笑声,还有我心里慢慢舒展的、被岁月熨平的褶皱。
因为睡眠充足、舒适,不用闹钟催,天刚蒙蒙亮,我的眼睛就自然睁开。两个儿子也早早醒了,没有半点赖床的慵懒。忽然想起20岁前的每个清晨,我都是被爷爷的扫帚声叫醒。爷爷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院子,然后坐在竹椅上看奶奶在灶台前忙碌,而我则趴在那张八仙桌上抄写诗句、美文。
是啊,那时的小院是我的文学梦的摇篮。只是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琐事又细碎如尘埃,曾经的梦想在日子的摩挲里渐渐模糊了轮廓。再次回到这个小院,院中的景、檐下的风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小院不是困住记忆的牢笼,而是存放初心的木匣。那些被琐事磨钝的感知、被奔波耗尽的勇气,早已被收藏妥帖。回到这里也不为复制过去,而是在熟悉的场景里重新认出自己,并牢牢记住:忙碌的生活不应该是梦想的枷锁,当年的那个少女总要再次朝着文学殿堂前行。
图片由周侃摄。



编辑:白 浩
校对:张小秋
二审:和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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