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的四季

程  鸣（安徽省）

春

溪水咬碎最后一块冰

柳丝蘸着融雪

在五彩石板上写信

新叶顶着露的重量

像尚未拆封的黎明

纳西族姑娘走过巷口

百褶裙扫过石阶

银镯子叮当作响

卖花人篮子里的山茶

还沾着雪山的清凉

四方街的石缝间

蒲公英在练习起飞

风从木府的飞檐滑下

掀动万卷楼的藏书

午后雨丝斜织

木窗漏下碎金似的光

有人在屋檐下数雨滴

看它们跌进积水漾开的圈

夏

溪水漫过第三级石阶

蝉鸣沿柳丝攀向云巅

五彩石板被晒得发颤

赤脚走过的人

鞋底沾着阳光的碎屑

像踩着闪烁的星星

玉龙雪山戴着白草帽

影子泡在黑龙潭

荷花在风里晃啊晃

那是谁遗落的胭脂盒

盛着半朵云的倒影

傍晚的雨来得急

打湿酒吧街的红灯笼

迷蒙的红色在雨里晕开

化作一片模糊的暖

有人在廊下数雨丝

看雨丝串起的珠帘

还留有去年的蝉鸣

夜市的烟火升起

烤乳扇的香味缠着晚风

卖唱人的吉他弦上

挂着半枚被云啃过的月

溪水漫过脚踝

带着蝉鸣

流向还没写完的夏天

丽江风光。

秋

银杏把阳光剪成金箔

溪水将它们叠进信封

石板上的落叶铺成短句

每一片都写着

关于凋零的无奈

桂花的香气是无形的墨

悄悄写满古城的每一个褶皱

纳西族大妈坐在门口

秋阳在房梁上跳着碎步

像大妈年轻时没踩稳的月光

玉龙雪山卸下薄纱

青灰色的身子愈发清瘦

山风把岁月抖落

漫山遍野的草木

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酒吧街的灯笼亮起时

有人踩着落叶过石桥

脚步声与流水声相和

惊起几只晚归的蝴蝶

它们的翅膀沾着银杏的颜色

那是秋天没有藏好的心跳

冬

从山顶到山脚都是雪

溪水缩成细细的银条

五彩石板结着薄霜

像被遗落的半透明的弦

风一吹就发出天籁之音

木楼的屋檐垂着冰凌

被阳光折射出彩虹

纳西人的火塘

把温暖烘进每个人的掌心

雪轻轻落下

覆盖了酒吧街的吵闹

覆盖了四方街的脚印

只剩屋檐与雪山在对峙

延续讲不完的故事

雪停了

有人推开木窗

看见一只鸟在枝头觅食

它抖落了一些雪

就像时光在轻叩

古城永远敞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