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   落

李志宏（古城区）

一

时间洇开古老的誓言

晾晒在云朵的枝头

离家出走的叶子

把心中的豹纹画成裙摆的一角

任随风情撩拨

酒过三巡

微醺的斑斓徐徐降落暮色

一抹晚霞走过山峦

把羽毛插满全身

在大地这个陶罐的入口处

迟疑了片刻

才一一摊开岁月的骨骸

所谓刻画

只是书生挂在嘴边的说辞

在季节这把滚刀面前

一切自视清高的做派

终将抵不过风的凛冽

二

立冬刚过

薄雾日益抵近空荡的村庄

麻雀的碎语里

几片叶子从屋后的杏树上落下

我凑近看了看

太阳还蹲在正面赤色的倦意里

泛黄的梦境停留在

叶脉日渐溃败的远方

背面的春光退守到一只蝉

鸣叫过无数遍的溪边

从一个虫眼往外张望

雪山蛰伏在离我很近的蓝天下

用银子的声音把野狐

喊了一遍又一遍

三

一片树叶献出全部热情

咳出最后一口血粉饰翅膀

向枯叶蝶学习伪装

把一句祝词留在原处

留给风好好照料

层林尽染。

四

经过柔风丽日的抚慰

它学会谦逊、低调

懂得扶衬的功德

像跪在花里的蜜那样甜

几经雨雪风霜雷电

它有些困倦

即使有一天失去大树

落地为泥

也是循环往复中

曾经的斑斓

五

它的信仰从来都在高处

不会因为光阴放弃、枯萎

甚至凋落、改变方向

它的信仰像我对诗歌的态度

我匍匐得越低

大地的声音

越是羊皮鼓一样激荡着我

随风起舞

那风便是我长在羽毛里

纷飞的写诗兴致

六

除了炊烟一尘不变

村庄的颜色

像是坐在键盘边的经卷

敲击几下

有的渐渐泛黄

有的把整个血色的正面

用包裹蛹的丝网翻卷过来

像隐喻般不动声色

隔着一枚茧壳

把新生指向春天

七

我请出文献中记载的郎中

为芬芳过一回的残叶把脉

郎中开出的方子中

一首诗歌只是药引子

还须兑入一粒一粒

从古语中采撷而来的光芒

外加若干雨露

寒霜和雷电

趁清风徐来

加上意念一饮而尽

持续饮至立冬

感觉微醺为宜

若能飞起来

就是痊愈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