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甜蜜

之  秋（市融媒体中心）

秋去冬来，忙忙碌碌的农家人终于迎来了一年之中相对轻松的一段时光。

这时节，粮食、瓜果已收割归仓，果树的枝丫已修剪，树下也施足了农家肥，土地已翻耕、补肥，只等来年的春播。圈里的猪肥壮，就等着选个好日子杀猪待客。可即便在这般闲适的日子里，纳西族妇女也不愿闲着，她们开始忙着晒果干、制蜜饯、熬梨膏，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进入冬天，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清早，婆婆在院坝中央支起四条长凳，中间架上竹竿，再铺开一大块竹篾，晒果干的“床”便搭好了。之后的几天，她不断地从西厢房里抬出一筐筐苹果、梨子、木瓜、雪桃，坐在小板凳上用小刀仔细削去果皮、剜掉果核，再将它们切成大小匀称的果块，整整齐齐铺排在竹篾上。

这些香甜的果块一排排地躺在冬阳下，舒展地享受着日光。一天又一天，在阳光的轻抚下，这些原先水灵鲜亮的果子渐渐收紧了身子，颜色一层层沉淀下来，最终凝成一颗颗娇小而甜蜜的果干。晒果干的这段时间，甜蜜的果香甚至引来一群群蜜蜂，它们在院坝上空来回飞舞，认真地挑选着心仪的那块果干，选准了目标就径直落下来尽情吮吸果蜜。比起明目张胆的蜜蜂，小松鼠就小心谨慎多了，它们从树枝或屋檐上探出头来张望着，确认附近无人时匆忙下来偷上一块。

比起晒果干，做蜜饯可是个“大工程”。婆婆常会邀上几位妯娌一同完成。

做蜜饯的前几天，准备工作便开始了。婆婆和妯娌平日里干惯了粗活的手此时灵巧无比。木瓜削去青皮，只留肥厚莹白的肉，切成拇指大小的菱块；冬瓜片去硬皮，再细细刮净绵软的瓜瓤，切成长方小块。这两样东西需煮透后再用石灰水浸上一夜，为的是养出果肉爽脆的筋骨。苹果、冬桃省事些，只需用淡盐水搓洗干净后切成月牙般的瓣儿。小番茄则要在尾部划开“十”字，下到糖浆里慢慢翻炒出水分即可。

拉市海边。

到了正式做蜜饯的这天，院子里从清早就热闹起来。几口专门用来熬煮的大黑铁锅早已刷得锃亮，炉火在灶膛里欢快地跳跃。袅袅炊烟中，几位妇人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忙碌穿梭。做蜜饯最见功夫的是熬糖，这项工作交给了最有耐心的四婆婆。她将一大块土冰糖放入锅中，添上井水，先以大火催沸，待糖水滚起金黄透亮的大泡便转为文火，用铲子轻轻搅拌，让糖浆的甜香变得醇厚而绵长。

等到糖浆颜色清亮、能拉出长长的糖丝时，便可将处理好的果料下入锅中。熬煮蜜饯时需不停地用锅铲轻轻翻动，让每一块果子都吸饱糖分。随着水分渐干，果料渐渐变得晶莹、柔韧，表皮也慢慢覆上一层细白的糖霜。

那是一段多么惬意的时光，四合院里洒满暖阳，那条大黄狗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下，孩子们不时跑过来踮起脚朝锅里张望。多么甜蜜的时刻，连风里都裹着阵阵果香。

大奶奶从锅中捞起一块用手轻轻一掐，再送入嘴里细细品嚼：“差不多了，起锅吧。”随即，大家七手八脚地将果料捞出来平摊在簸箕里，让温柔的阳光缓缓收走最后一点水分，留下一片片、一颗颗宝石似的结晶——蜜饯。

如今，超市里不缺各式各样的糖果、零食，孩子们也并不爱吃这些种类单一的蜜饯，可很多像婆婆一样的纳西族妇女，依然坚持每年亲手做上两三样蜜饯。我一向不爱甜食，但每当做客看到餐桌上有一盘蜜饯，还是会品尝一两块，总觉得这份甜和别的甜味不一样——那是历经阳光的暴晒、清水的洗涤、烈火的煎熬才凝结成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