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寻医问药

回到新家的二昭得到婆婆的悉心照料。然而，薛有财每逢天气变化总会感到不适。薛世先请了附近的一位医生给儿子看病，薛有财吃了几服中药后稍好些，但没有彻底好。

薛世先打听到洱源的一位段姓医生有祛寒除湿的秘方，但眼看二昭的肚子越来越大，只得打算过年后再带薛有财去找药。

二昭看薛有财消瘦了不少，还经常咳嗽，知道这病越拖越严重，就说服公公年内就带薛有财去洱源看病。

薛世先抓紧时间准备货物，打算先带薛有财到洱源，自己赶马到下关把货物处理好后再返回洱源。很快，薛世先邀约到去下关做买卖的10多户人家，马帮朝大理进发。

路上，大家拿薛有财寻开心，说他娶了温柔、俊俏、体贴的媳妇后把身体搞垮了，快过年了还要去远处看病，真是一件稀罕事。薛有财原本就不舒服，加上连续赶路，身体有些坚持不住，可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虚弱，一直强忍着赶路，豆大的汗珠不时从额头流下。

3天后的中午时分，马帮到了洱源，经人指点，大家很快找到段医生家。

段医生为薛有财把过脉，说需要好好调理几天。薛世先说，马帮还要到下关去，想让儿子住在医生家里调理，请医生好好诊治。段医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让薛世先放心去做买卖。

段医生已经75岁，满面红光，走起路来脚步轻快，像个年轻人。

段医生让薛有财脱了上衣俯卧在床上，用双手从薛有财的脖颈处顺着脊椎揉按了10多遍，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包银针。

段医生把银针全部放进铁盒中，盖上盖子在炭火边煮，煮了大约六七分钟后用镊子把银针取出来，左手慢慢按揉薛有财的穴位，右手拿着一根银针准备扎。

不一会儿，一根接一根的银针扎在薛有财的背上。由于一路劳顿，加上身体虚弱，薛有财早已进入梦乡。

大约过了半小时，段医生把银针按顺序全部拔出后放进铁盒子里，又从靠墙的立柜里拿出一个黑色药瓶，倒出一些黑色药水，慢慢地从薛有财的脖颈往下抹了四五次。

接近傍晚，薛有财被一阵烫热感惊醒。他刚要爬起来，只听靠墙的座位上传来段医生的声音：“年轻人，睡醒了？别急着起来。慢慢呼气、轻轻活动全身筋骨，感觉身体各个部位都能动了再下床。”

薛有财照段医生的话做后，感觉全身轻松、舒适，原有的酸痛感、无力感已经消除，笼罩在全身的那股难受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有财走了几步，感到踏实、有力，他万万没想到这病这么快就好了，很想马上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昭和母亲。

“你的这个病还算来得及时，加上你的身子骨原本就好，所以好治。不过别着急，湿气还没完全出来，明天还得给你拔火罐。记住，最近千万别着凉。”段医生说。薛有财赶紧向段医生道谢。这时，段医生的小儿子回来了，年纪跟薛有财相仿，段医生让他们聊着，自己去外面散步。

当晚，薛有财跟段医生的小儿子同住一间房。两人很投机，有讲不完的话。

第二天天气很好，段医生打发小儿子去集市买东西，顺便带上薛有财。

太阳快落山时，段医生让薛有财躺下，举着油灯从柜子里取出一堆油亮的小陶罐。

段医生在薛有财的背上涂抹上一层昨天用过的黑色药物，10多分钟后用一块干净的热毛巾把药物擦抹干净。接下来，段医生把一个个小陶罐在油灯上面晃动，然后轻轻地附在薛有财的背上。薛有财感觉这些小陶罐正在吮吸自己，整个背部异常舒服。

半小时后，段医生回屋把这些小陶罐按顺序拔下，让薛有财慢慢起来，说晚饭后在肚脐眼上再贴一副药膏，这次治疗就算结束了，还反复叮嘱薛有财在最近10多天里千万别着凉。

当天晚上，薛有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体内沸腾，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即将从自己的体内爆发出来。想到自己的病总算根治，想到过两天父亲从下关返回就可以回到二昭身边，薛有财在说不出的高兴劲里进入梦乡。

闲着没事的时候，薛有财跟着段医生的小儿子到处转，有时也帮着干点田地里的活儿。

玉龙雪山。

马帮从下关返回洱源。薛世先忐忑地来到段医生家，看到儿子恢复了健康，薛世先赶紧来到老医生跟前要跪下来道谢。段医生抓住薛世先的胳膊说：“你的儿子还算来得及时，给他随便调理一番就好了。要特别注意，十天半月可不能让他着凉受冷。”

“好的。感谢您。”薛世先答应着，从褂子遮住的肚兜里掏出10多块银圆放在桌子上，说是给段医生的报酬。

段医生笑着说：“看你是个厚道之人，你的儿子跟我的小儿子也很投缘，咱们交个朋友吧。你走南闯北不容易，我收你3块银圆，剩下的赶紧收起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用钱的地方多得很。”

薛世先热泪盈眶，只是不好意思大哭一场，他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人。屋外的薛有财跟段医生的小儿子也难舍难分，相互邀约以后经常见面。

马帮一路走走停停，两天后到达剑川。太阳刚落山，天空突然变得阴沉，黄昏时分还刮起了西北风，接着落下零星的雨滴。大家赶紧往前赶，想在天黑之前赶到剑南运来客栈。

又一阵直透骨髓的急风刮过来，雨也越下越大。腊月的寒风一阵比一阵刺骨，一阵比一阵猛烈，直刮得人颤马抖，大有不把人和马刮倒就不罢休的势头。

马帮在泥泞的路上狂奔，吆喝声、嘶鸣声、铃铛声、马蹄声、雨声混在一起乱成一片。有些赶马人赶紧把雨具披戴在身上，有些则任凭雨水从头流到脚，湿透的衣裤紧贴在身体上，吃力地跟着后面的马匹。薛世先来回招呼大家朝前方的客栈赶去。

好不容易赶到大家以前住惯了的剑南运来客栈，老板娘早已在门口等候。她披着一件蓑衣慌里慌张从大雨中跑出来，把薛世先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刚才来了好多兵丁，附近的几家客栈都被他们包下了。现在他们在店里喝酒吃肉，乱糟糟的。你们最好赶紧到别处去投宿，别被这帮兵丁把马匹、财物都抢去。”说完，她赶紧回屋去招呼那些兵丁。

薛世先当机立断，赶紧打手势让大家继续往前赶，离这些兵丁远些，免得白跑了这一趟。大家赶紧用湿透的布条塞住马脖子上的铃铛，冒着大雨悄悄地往剑北赶。

剑北离城中心有二三里远。刚才见到的兵丁像是从丽江赶往大理、昆明，一路上都有被他们洗劫过的痕迹：路边店铺的门窗掉落一地，店铺里一片狼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不时传来……

好不容易在剑北找到一家客栈，但剩下的房间不多了。经薛世先一再请求，老板娘腾出两间房屋给他们住，顺便叫店小二搬来一些木板临时搭些床铺，让他们全部住下。安顿好大家，薛世先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赶紧把马背上的货物卸下来堆在一处，开始生火做饭。

大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几遍，一个个像落汤鸡。还好，老板娘让大家随便烧柴火取暖。火塘里的火烧得很旺，大家把衣服脱下来烤着。不一会儿饭熟了，借来店家的锅煮一锅菜汤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吃过饭，大家倒在床上，穿上烤得半干半湿的衣服，两三个人盖一床老板娘拿来的薄薄的被子，有几个人睡了一会儿就起来围着火塘继续烤身上半干半湿的衣服。薛世先父子挤在一起躺下来，可这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像没盖似的，薛世先只好跟老板娘借来几捆稻草，散开后压在儿子的被子上。古人说，一丝线能挡一丝风，这些稻草也能挡一些寒气。

外面依然下着雨。如果继续刮风下雨，说不定明天会飘起雪花。薛世先紧紧地靠着儿子，想用自己的体温多给儿子一些温暖。

这年头，世道越来越乱，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傍晚见到的那些兵丁一副很急的样子，看来要发生大事。

薛有财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薛世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觉得体温正常，这才躺下。

儿子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有什么意外。薛世先默默念叨。

第二天天不亮，薛世先就喊醒大家。大家忙着吃早饭、喂马、加固驮架上的货物，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赶到家。那些兵丁虽说可能去昆明方向，但他们跟强盗没什么两样，还是小心为妙。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下来，乌黑的云层收缩在坝子两侧的半山腰，像一群恶魔稍作停留后即将展开新的更大规模的攻势，对剑川坝子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由于昨夜受到惊吓，大家又检查了一遍马铃铛，把里面的布条塞得更紧一些。付过住宿费，在薛世先的指挥下，这支马帮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往金沙江边赶去。

一路泥泞湿滑，走出客栈不远，大家的鞋子、裤脚已经都是泥水。

玉龙雪山在前方露出洁白的山顶，好像在向大家招手。飘浮在半山的云层也像海上的风帆纷纷驶向雪山，没有一丝阴森和凶险。

清澈的金沙江水如一条缎带沉落谷底，家乡那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大家的心情逐渐好转，又开始拿薛有财取乐。

薛世先父子回到家已是黄昏，二昭帮着婆婆赶紧做晚饭。看到薛有财的身体好转了，两个女人高兴万分。

薛世先父子在饭桌上默契地只讲医生如何治病、马帮如何回来的情况。至于段医生一再叮嘱的话和薛有财在半路上被淋湿的情况，他们不敢讲给两个女人听。

薛有财的身体在此后几天里没有什么问题，薛世先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反倒是自己时不时地咳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二昭因为有孕在身，过年没有回娘家。哥哥罗富贵在正月十五前来看她，用两匹马驮来两袋土豆、山药、蜂蜜等。（未完待续）

图片由周侃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