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表叔的葬礼（下）

王表叔的葬礼

（下）

罗天诚（古城区）

（续上期）

王表叔的灵堂摆在院子的一角。天刚黑不久，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院坝中跳传统的纳西族舞蹈，有时随手机下载的舞曲跳，有时由一位吹笛子的纳西族男子领舞。我感到有些吃惊：葬礼一般肃穆、悲情，但他们的舞蹈欢快热烈，与喜庆活动并无二致，即便是戴孝的亲人们也会随众人跳舞。

木主事说，这是他们的传统习俗。这里的葬礼一般要进行5天，在欢快的舞蹈中，年轻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度过了漫长的夜晚；在愉快的氛围里，死者的亲属也会被冲淡一些哀伤。

我问葬礼的时间为什么这么长，木主事告诉我，这是村里约定俗成的习俗。以前，如果在农忙时节，死者还会被先埋在堂屋的地下，秋收后再挖出来尸体办理丧事。家庭条件困难的，子女要外出打工或想办法挣钱，攒够了钱后才回家举办葬礼。现在，随着村民收入渠道的增加，办不起丧事的家庭已经没有了。如，王表叔的3个儿子、1个女儿都已经成人，平时在丽江城区务工。村里还规定，逢红、白事，无论外出务工多远，没有特殊情况的村民都要回来帮忙。

金沙江风光。

我向村民了解到，这样的规定主要出于以下原因：一是因为留在村里的人口少，而且大多是老人和儿童，办大事需要年轻人回来帮忙；二是村里的人情往来需要；三是体现群体或家族观念；四是互相照顾面子。这有利有弊，一方面，红、白事可以顺利办好；另一方面，外出务工的人回来，仅往返的交通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虽然修通了公路、摘掉了贫困村的帽子，但曲衣的一些风俗和习惯还没有从落后观念中改变过来。如，大多数人家不要说冲水厕所，甚至连简易厕所都没有，环境卫生成为一大问题。还好，有不少年轻人外出打工回来后建起了冲水厕所，起到了一定的示范带动作用。

我曾听岳母讲过，由于她年幼丧父，家庭困难，与妹妹从小就没有读过书。岳父名叫和文智，香格里拉市上江乡人。当时，迪庆州由丽江地区管辖，岳父初中毕业后考入丽江师范学校，1961年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尼底小学教书。虽然工作环境艰苦，但教师在当地非常受人尊重。加之岳父性格温和、文质彬彬，岳母喜欢上他，在18岁那年嫁给了岳父。几年后，岳父调回上江小学教书，她也带着两个孩子（长女、长子）、年迈的母亲、年轻的妹妹迁到了距曲衣西北仅200多公里的上江乡格兰村。到上江后又生了两个女儿，其中，有3兄妹已是行政、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小女儿还通过努力定居新西兰。

岳母今年已经73岁，离开曲衣有40多年，这次是她第二次回到曲衣。她见到了还健在的叔叔及一些亲人，不断有人围坐在她的身边跟她拉家常。当天，她的一位住在巴村的亲戚还热情地请我们吃了一顿地道的普米族风味晚餐，让我们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金沙江风光。

第三天上午9时许，葬礼进入高潮时刻——出殡。祭师做过仪式后，一群男人扛着棺木出门，孝子掺杂在中间同行，孝女则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后，大部分孝女被亲友劝回，她们还要去安排午餐等，因为，死者的灵魂没有回归家里火塘上的“藏巴拉”时，仪式就不算结束。一部分妇女可以照自己的意愿到火化点跟遗体作最后告别，但在点火前必须离开：根据传统风俗，火化开始后，场地及附近不能有妇女。一位年长的男子告诉我，这是因为女人生性胆小、敏感，看到火化场面会引起情绪波动，引发悲伤过度甚至情绪失控，严重的会昏厥过去。

根据王表叔的生前遗愿，他的遗体并没有在王家火化点火化，而是选择在离家门不远的一块旱地里。柴火在两天前就已经架设好，众人在祭师的指导下将棺材架到了柴堆上面。我离开了现场，因为还要赶回丽江城区，不过，离开村子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光。

王表叔生前在翠玉乡政府任水管员，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他爱岗敬业、勤劳朴实、与人为善，可为后辈楷模。

回去的路上看到岩石上的仙人掌，我觉得它们与曲衣人何其相似：丝毫不以环境艰苦而悲观，而是乐观、豁达、坚韧，不断与命运抗争。借着乡村振兴的东风，曲衣人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美好！

在江边，我们看到几棵野生橄榄树，有些泛黄的叶片中长满了金黄的橄榄果。我们摘了许多，噙在口中的橄榄果涩中带甘、回味悠长。（全文完）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