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潓江的自述
彭加明(古城区)
我是黑潓江,在玉龙县九河乡白汉场附近的山岭中诞生。起初,我只是岩缝里渗出的一股清流,后来在九河坝子的怀抱里蹒跚学步,在玉龙雪山的注视下茁壮成长。号称“滇山众山之祖”的老君山是我的父亲,也是我和姐妹的分水岭。爸爸曾对我说,我有两个姐妹,一个在我身边拐了个弯奔向东海,另一个在山的那一边。爸爸还说,我们姐妹总有一天会相逢。
我的故乡有秀美的山川、肥沃的土地、勤劳的人民。人们非常喜欢我,让我欢快地流过土地,我也回报了他们。我喜欢看老人、小孩子展露丰收的喜悦。
在九河乡的岁月里,我也曾桀骜不驯。在雨季,我会时不时挣脱河道的束缚,冲毁堤岸、毁坏良田,泛滥成灾,被乡亲们斥为“恶霸河”。后来,乡亲们千方百计疏浚我的河道,终于让这片土地变成万亩良田。
别看我身材细小,我也有一颗远行的心。流过九河乡的过程中,老君山的九十九龙潭等为我提供了丰沛的水量。我一直向南流去,大理州剑川县的剑湖也成为我的重要水源。
我被流域内的白族人亲切地称为“母亲河”。这时的我,已经成长为身姿丰盈的少年。
我继续向南流,身边的沙溪古镇因其连接着诺邓、乔后等四大盐井,一度商贾云集,热闹繁华。我环抱这个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玉津桥边的石板路上,至今还留着当年马帮踏出的印迹,天南地北的商人在这里交易茶叶、药材和布匹,讨价还价声和着水声,谱成一曲古老的市井歌谣。夜深人静,我还能听见马蹄踩踏石板路的清脆回响。
进入大理州洱源县后,我穿过乔后镇和炼铁乡。乔后镇以盐井闻名,曾是茶盐贸易的核心区;炼铁乡因清代杜文秀起义时在此冶炼铁索建桥而得名,至今保留着“歇马坪”“驻马店”等遗迹。历史的烟云还在我的身上弥漫。

再往南流,我就被称为“漾濞江”。我接纳了苍山的山溪、西洱河,身段变得越来越雄壮。最终,我在保山市昌宁县卡马咱附近与岔江汇入澜沧江,结束了长达340公里的旅程,也为小湾水电站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我见证过茶马古道的辉煌岁月:马帮铃声从黎明响到黄昏,纳西族、藏族、白族的马帮驮着普洱茶和盐巴,翻过一座又一座雪山前往西藏。这些骡马来到浅滩饮水时,我就能听见赶马人哼唱的小调:“三月茶花满山红,赶马哥哥要远行……”那些年,我的浪花里总飘着茶香,河底的鹅卵石被马蹄磨得发亮。
最令我骄傲的是,南诏国王异牟寻曾将我封为“四渎”之一,与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并列,成为南诏国的“圣河”。每年春、秋,南诏国的祭司会来到我身边,以青铜酒器舀水祭天,祈求风调雨顺。这些仪式让我的身体染上了近乎神圣的颜色。
最让人称奇的是“凤凰哀歌”的传说。据《水经注》记述,位于我东边的鸟吊山曾经有凤凰冻亡,此后,每年七八月里总有百鸟飞来哀悼,形成“百鸟朝凤”的奇观。
近年来,黑鹳频繁现身黑潓江流域。传说黑鹳是“龙神的信使”,它们选择的栖息地与江水的清浊息息相关。
那些年,时常有一位少年在我的怀抱里玩耍。他时而抓小鱼小虾,有时放牛牧马,有时在河岸看朝霞晚霞。他赤脚踩过我清凉的肌肤,水花溅起时,总带着青草的芬芳。他爱我,我也爱他,或许他不知道,他遗落在我身边的那些童谣,已经被我悄悄收藏在鹅卵石的缝隙里。
回望我的流程,九河乡的排涝大沟依然静静流淌,那个牧牛的孩童想必已经长大。我很清楚,无论走多远,我都是九河乡的孩子,是南诏国的“圣河”,是在夕阳下听马帮铃响、在月光里送别商旅的乡亲们的母亲河。
我的故事终将成为鹅卵石般圆润的记忆,沉淀在时光的河床里。
图片玉龙山下由周侃摄。



编辑:白 浩
校对:钱 磊
二审:和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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