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梨树
之 秋(市融媒体中心)
最近听母亲说,老屋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树死了。
就在今年秋末,最后一茬梨子被摘尽后,那棵老梨树静静落完叶,枝干悄悄枯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我知道,明年春天再不会有一树梨花在院子里等着我们了,一股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头。
这棵梨树在我出生前就站在老屋的后院。它的根像无数倔强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撑开的树冠如擎天的巨伞把整座院子拢在怀里,它的树皮皲裂如龙鳞,满载着岁月的印记。
我的童年就在这片晃动着光斑的树影里一天天快乐地度过。每年春天,老梨树是村里最先开花的树。某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推开院门,突然就撞见满树莹莹的白,像一场不肯落地的雪,又像一片颤动的、清香的云。
我总觉得,对于开花这件事,老梨树格外认真。不但要赶早,而且从不偷工减料,年年都倾尽全力,在一夜之间爆出千朵万朵,从不让任何一根枝条落空。我总觉得,开满花的老梨树就又变年轻了,那一树梨花,洋洋洒洒、轻盈透亮,远看就像一位不染尘埃的女子,美丽却不自知。风一吹,花枝轻颤,落下一阵轻盈的花瓣雨。
等花儿落尽,一枚枚小青果便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起先只是豌豆粒大,在风里、雨里、日光里慢悠悠地饱满、一点点积攒着甘甜。

乡村风光。
到了割稻子的时节,梨子熟得正好,这也是老屋最热闹的时候。路过老屋的乡邻总会隔着矮墙喊一声:“老爷子,讨个梨子。”爷爷便笑呵呵地迎出来,大手一挥:“自己上树摘,挑熟的,能摘多少摘多少。”乡亲们也不客气,选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攀上树,不一会儿就摘满一兜。
傍晚放学后,孩子们也会一拨拨地聚到梨树下。这时,爷爷会请出他的长竹竿——顶端削得尖尖的,还套着布袋子。他眯着眼,在密叶间仔细搜寻,看准了一颗就用布袋套住,然后轻轻一拧,梨子便稳稳落进袋里。孩子们拿过梨子,用衣角擦一擦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啃咬。
有时,父亲会把我和弟弟、妹妹托上屋顶,让我们自由挑选梨子。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斜瓦面上移动,一边认真地扒开枝叶寻找最大最黄的梨子。每当有谁摘到了一颗大梨子,总要高高举起,向树下的大人炫耀。
老梨树的果子皮薄个大、甘甜多汁,一颗下肚几乎就半饱了。一时吃不完的梨子埋进谷堆里,能一直存到过年。那些有磕碰的、长歪了的,也会被母亲仔细洗净,熬成梨膏。
那些年,这棵老梨树是我们童年里的快乐,也是苦日子里的甘甜回忆。
后来,我进城读高中,每当放假回去,心心念念的就是爷爷藏在谷堆里的那些梨子。再后来,离乡在外地求学,每到秋天也总会想起老屋,想起那棵果实累累的老梨树。
这些年,老屋已经破败、闲置,爷爷也年近百岁,老梨树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花开得稀了,果结得少了。
时光匆匆,老梨树陪我走过了半生。我总觉得它的根不只扎在泥土里,更扎在一段回不去的旧时光里,它的甜也将永远珍藏于我的记忆深处。
图片由周侃摄。



编辑:白 浩
校对:张小秋
二审:和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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